1 我是胡灵凤,山东青海人 台上的女生话未说完,便被教室里爆发的哄笑声淹没了。 山东就是山东,青海就是青海,离着好几千公里呢,怎么能把这两省挤在一起? 胡灵凤倒没慌张,她站在台上,抿了抿嘴,低头揪了下自己的衣襟,等大家的哄笑声消失以后,她不紧不慢地解释: 我生在山东,祖祖辈辈也都是山东人,可我是在青海长大的,我入学的学籍也是青海 那你应该说是青海山东人,因为你的学籍是青海。 有人纠正她。 她微微一笑,摇头。 学籍是青海,可我心里一直把自己当成山东人。 哦,原来这么回事! 大家的目光被台上的女生吸引了,尤其是男生,好几个男生的眼睛里放出明亮亮的贼光:这女生很漂亮! 这是入学后的第一次活动,大学里的传统节目了,也就是每个人上台介绍一下自己,姓名了,籍贯了,爱好特长了,然后说一些客气话,如此而已。 可胡灵凤这么一捣鼓,倒让这板得要死的活动有了新的意思。 也许来自五湖四海的新生还不能认识所有的同学,可几乎所有人,都认识了胡灵凤,那个扎着高高马尾巴的山东青海人。 有几个胆儿大的家伙蠢蠢欲动了,找着理由和胡灵凤说话,变着法的找胡灵凤,还有的已经把厚厚的情书塞到了胡灵凤的书包里——那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写情书可是追女生最有效的法子哩! 人家胡灵凤有对象,你告诉那些家伙别白费心思了。 我妻子——当时还只是恋人,高三开始的恋人很幸运地考到一所学校,分到一个班级——偷偷告诉我。 她和胡灵凤一个宿舍,而且关系还很铁。这消息应该是真的,再说,她也没有理由编瞎话阻止我那些可爱的兄弟们泡妞啊! 你小子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!要发扬革命人道主义精神,让你家姗姗出点力,多搭桥,酒肉管饱你们吃! 在胡灵凤众多追求者中,乔二是最痴迷的一个。 唉,也巧,这乔二是我最铁的哥们。这小子犯了病似的,有事没事就找我叨叨,叨叨得我条件反射,一见他就头大,有时远远看见他,我就躲。 大头,你小子不地道,看见老子就躲,躲什么躲,早看到你了! 我他妈一看见你就想尿尿! 骂一阵子,闹一阵子,然后我又生生地被他架着胳膊围着大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。一圈一个话题,一圈一个话题,而这所有话题,都是胡灵凤。 你饶了我吧,爷,你是爷好吧,我想尿尿,真的,马上就尿裤子里! 我挣开他的胳膊,撒腿就跑。 六点,校门小餐厅,你喊着你家姗姗,不见不散! 乔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 我给姗姗诉苦,诉说乔二是如何缠磨我,我说乔二是个幽灵,我被乔二这小子快缠成神经衰弱了,现在不能提乔二,一提他名字就想吐。 姗姗鼻子里 哼 了一声,表达她对我的谎言的蔑视。 你们两个给穿连档裤似的,别给我演什么苦肉计! 我才不和他穿什么连档裤,要穿也是和你穿,嘿嘿。 我淫邪地对着姗姗笑了笑。 姗姗脸一红,啐了一口。 你看看出个什么招,让乔二遂了心得了! 姗姗摇头: 不可能!你不了解胡灵凤,绝对不可能! 那就让乔二死了心,这总行了吧,你总得把我解脱出来啊。乔二贼心一天不死,我就没一天好日子 2 乔二怎么也没想到,六点多一点,当姗姗走进餐厅的时候,身边还多了一个人。那个人一脸微笑,给我和乔二打招呼。 乔二真他妈没出息,傻了似的,连句完整话都没说出来。 我狠狠地踩了乔二一脚,乔二一咧嘴,赶紧屁屁地去服务台,换菜加菜。 几瓶子啤酒下肚,乔二好像花的不是自己钱似的,还硬要上酒加菜。我拉住乔二胳膊: 你是猪啊,这么多菜! 胡灵凤也笑着阻止,可乔二越说越上劲,好像只有加菜才能表现他此时的全部真诚。 姗姗拉着胡灵凤胳膊: 乔二,你加吧,你们哥俩吃成猪没人管你,走,灵凤,咱走 乔二赶紧坐了下来,孙子似的。 我心里真解气,也为姗姗替我解气而甜蜜。 吃完喝完,我们要了一壶茶,坐在那里聊天儿。我知道,正事儿才刚开始。 姗姗和灵凤聊了会子闲话,话头自然就聊到灵凤的爱情。 灵凤倒不扭捏,她像是给姗姗说,又像是给我与乔二说,当然我们都知道,她其实是说给乔二听。 胡灵凤真有男朋友,那个男朋友现在当兵。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? 我替乔二问。 大概是高二。 上高二的某一天下午,胡灵凤回到座位,发现课本下压着一张纸条—— 太阳起床了,黑夜便散了; 春天醒了,鸟儿便乐了; 你来了,我的心便乱了。 胡灵凤捏着纸条,脸儿红红的,读了一遍又一遍,不经意似的转着脸,扫一眼教室。 她在心里把班里的男生过了一个遍,终于知道了他是谁。 她的心跳如激越的鼓点,眼前晃着张兵篮球场上的影子,那影子便如一枚石子投入湖心,扯弯了灵凤翘起的嘴角,绽开两朵小小的酒窝。 第二封。 第三封。 灵凤的矜持在张兵的第三张纸条前土崩瓦解,他们约会了,一次又一次,学校前面的小河堤成了青春激情的戈矛与堡垒的主战场。 张兵成绩很一般,虽然篮球打得不错,但还不足以走特长生的路,最终,张兵没上完高中。 胡灵凤接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,张兵已经成为带兵一年的班长。 鸿雁传书自然是少不了的,那三角形的邮戳温暖了胡灵凤高三挣扎的日子,温暖了胡灵凤一个又一个梦。 真美好,真纯粹,爱情! 姗姗好像第一次听灵凤如此细致
北京哪个治白癜风医院好地谈她的爱情,激动得泪花漾在眼眶里。 乔二低着头,一语不发。 我抽出一枝烟,给自己点上,然后又抽出一枝,点燃,塞到乔二嘴里。 你们 真美好 真幸福 乔二话音里带着哭声 我拍着乔二的肩膀,什么也不说。 对不起 胡灵凤像对不起谁似的,姗姗陪着胡灵凤离开。 乔二瘫了似的趴在桌子上,像猪。 3 乔二颓废了很多日子。 我骂乔二,可怎么也骂不醒他。 胡灵凤似乎一个魇,一下子把乔二迷住了,没有谁能够帮忙。 突然有一天,灵凤接到信后在宿舍里哭得不成样子。 张兵没能提干,复员回家了,成了农民。 成了农民的张兵要和胡灵凤分手,他来信说家里已经给他相下了媳妇,他准备娶那个女人。 哭哭涕涕的胡灵凤在舍友陪伴下,费尽周折打通了电话,联系上了张兵。 电话筒里的张兵支支吾吾。 对着电话筒灵凤只吼了一句话: 你要想结婚,我这就回家!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还很金贵,能考上大学的几乎全是学校的 人尖子 ,毕业就分配,身份是国家干部,哪家出个大学生,整个家族都觉得光荣。 别犯傻,灵凤! 舍友们都劝她。 值吗,他真的值得你搭上一辈子吗? 不论怎么说,他只是个农民,你可是响当当地国家干部 可这胡灵凤谁的话也不听,执意要退学,只是为了张兵,一个当兵复员的农民。 乔二听了这消息,心像吊在半空中的水桶,一会升上来,一会又砰地坠落下去。 胡灵凤最终没有退学,舍友们软缠硬磨地阻止了她这疯狂举动。 当然,真正的原因是张兵,三天后,风尘仆仆的张兵坐火车找到了胡灵凤。 在胡灵凤的宿舍里,大家见到了张兵,听到张兵对胡灵凤永远不提分手的承诺,亲眼见证了胡灵凤和张兵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泥的样子。 整个宿舍都哭了,我老婆说当时女生哭得甚至比胡灵凤本人都要凶。 嗯,我相信,在场的女生哭得比胡灵凤都凶。就如她们也应该相信,不在场的乔二哭得比她们还凶。 4 那时候女大学生可都是 热饽饽 ,除了嫁给大学同学的几个,剩下的几个都成了各单位的 官太太 。当然,这里面不包括胡灵凤。 她嫁给了张兵,一个彻彻底底的农民。 这里面的波折完全就是一本书,我今天告诉你们的只是善良的读者最希望看到的结局。 可真正的结局一点也不美好,两个人的婚姻维持了四年,最终还是张兵违背了当初的承诺——他出轨了,胡灵凤与他离了婚。 其实结婚不多久,张兵就劝胡灵凤离婚。他说如果胡灵凤坚决不离婚,他肯定会出轨。 灵凤只以为是玩笑,她实在找不到张兵和她离婚的理由,她根本也不相信什么出轨的话头——她是国家干部,张兵是农民,但她不在乎,她在乎的是爱情,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。 但张兵真的出轨了,他甚至告诉胡灵凤精确的时间和地点,他说胡灵凤如果不相信就去看一看。 胡灵凤去了,也看到了,男人和女人,不便描述的内容。 胡灵凤当然哭,闹,骂,挠 女人与泼妇,有时只隔一扇门。 张兵任凭她骂,任凭她把自己挠得桃李芬芳。最终他们还是离了婚,胡灵凤带着女儿,在大学同学的帮助下,调离了小县城。 张兵又娶了女人,女人不漂亮,粗粗壮壮的高粱一般,彻彻底底的农民。 当灵凤带着女儿离开时,没有人注意到张兵的泪水。胡灵凤一辈子也许都没法理解,作为大学生
北京治疗白癜风哪家医院好的自己怎么就败给了这样一个女人。 人常说不被祝福的爱情没有好结局,可她胡灵凤的爱情可是被大家大家盛赞和祝福的呀。 后来,胡灵凤才明白她败给的不是女人,是她自己的爱情。 几乎所有的人都骂张兵贱,舍弃这么好的胡灵凤,却去另娶一个高梁棵一样根本无法与灵凤相比的女人。 大家都为灵凤不值,包括和我姗姗,以及我那些同班的大学同学们,当然也包括乔二。 乔二当然也结了婚,两口子都在市级单位上班,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。 张兵看着灵凤远去的背影,脸上挂着泪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移走一座山似的。没有多少人能够知道,人人口中的美好恰恰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。 5 我和乔二还是经常见面,见了面当然要喝点小酒,酒喝多了当然会谈起胡灵凤,谈起胡灵凤,我就想起那天乔二瘫在桌子上猪一般的样子。 唉,这爱情!把胡灵凤伤得可不轻! 乔二长叹一声,感慨道。 这是命!一切都是命中注定,没法子的事! 我感慨。 见过她吗? 乔二问。 没有,包括我的老婆姗姗,毕业后也没再见过胡灵凤,但她们一直联系。 那个张兵 真他妈可恶 ! 乔二骂骂咧咧。 唉,多点慈悲吧,你别他娘的身在福中不知福。张兵为什么离婚?很多原因是他没法看到自己老婆天天风光无限地当干部!虽然是老婆,但对他这大男人,每天都是煎熬 乔二不语,扔过来一枝烟。 我老婆后来问过胡灵凤,问她后悔当年的决定么。你猜人家胡灵凤怎么说? 怎么说? 为着追求光和热,将身子扑向灯火,终于死在灯下,或者浸在油中 又***酸,你说啊! 这是胡灵凤当时的原话! 我看了眼乔二, 灵凤不后悔,她给我老婆说如果人生可以重复,她可能还会做出当年的决定。 傻女人!她后来又结婚了吗? 我不知道。可她给我老婆说她依然相信爱。她还会继续寻找爱,甚至她还浪漫地背了一句诗 什么? 即使灯火烧焦了翅膀 我依然会执著地飞向太阳